14 June, 2010

大崎農村計畫-阿嬷們





這一系列我找了同樣在大崎村做社造的庭瑜當我的協同創作者,讓她帶領我進入她在大崎村的網絡,非常明顯的,她的網絡跟之前阿元所認識的對象非常不一樣,我覺得這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在阿元帶領我去拍攝的系列裡,大部份都以男性為主,場景也大部份都在田裡果園裡,表現出農村男性勞力的面向,雖然農村裡許多女性也都必須下田工作,但是大部份都不願意面對鏡頭,更不願意成為顯影的對象;然而,讓庭瑜帶領的這一系列,確有九成的女性,她們大部份都沒有到田理工作,有的聚集在一起閒聊,有的在騙孫子(照顧小孩在南部的口語說法是騙小孩)。這一系列的對象組成反應了庭瑜在村子的定位,她以關懷老人及小孩作為她主要的任務,因此只要依照她平常去關心的路線,我們就能找到對象,而原本女性總是不願意面對鏡頭的狀況,卻能夠因為庭瑜的說服,大家願意成為被拍的對象,這部份讓我印象深刻。

大崎農村計畫-天成伯


天成伯/大崎村

這是目前這系列我最喜歡的照片之一。
天成伯是一個農村的紳士,到不是他每天都穿著西裝走來走去,或是出口成章。
他其實是個不多話的人,總是細心的照料他的果園,果園異常的整潔乾淨,他並不要求果子要長得肥碩豐富,只希望田地有一份恬靜的氛圍,這就是他給我的感覺。
阿元帶著我去他的田地找他,他非常友善的答應了拍照的邀請,拍完照他就趕緊摘下木瓜跟柳丁切給我們吃,仍然不多話,柳丁很酸,卻讓我覺得酸的很自然,他似乎不在意柳丁們好不好吃能不能賣錢,他只希望他們快樂的長大就好。
還在南藝大工作的時候,三不五時我們就會散步到他的園裡,坐在池塘邊,非常美好的時光。

04 March, 2010

台機店






對話

「你為何一直待在南部工作?」朋友問
「算是跟南部有緣吧,我是台北人,我藉由在南部生活建立我的台灣觀」我回答
「你都到美國唸過書了,應該有國際觀了,為什麼還要需要台灣觀」朋友再問
「我如果有所謂的國際觀,不會是因為我看過紐約長什麼樣子,而是回到台灣以後,從新認識自以為熟悉的台灣,認知台灣有多大,才是我的國際觀」我回答
「當我從紐約回到家鄉,到了瑞里村駐村,在大崎工作,我才發現,這才是世界之大,這裡的人說著我聽的懂的語言,長著同顏色的皮膚,有著相同的祖先,然而,他們過的生活卻是超越我能想像,這衝擊遠超過在紐約過生活,我的視野因此而增大」我補充

回台灣

這是決定離開紐約回台灣後,開始思考的一系列作品,結束了「isolation」這一系列的孤獨與寂寞,回到台灣,心情有所轉變,對於藝術及攝影創作的思考也有所調整,對於台灣這塊土地的重新認識,成為這一系列作品的主軸,表現手法也由原本習慣的曖昧不眀轉變成直接清晰。這一系列作品名為---「台機店」。

機車是我在思考這一系列以台灣為主題的作品時立刻想到的影像,既平凡又獨特的社會景象每天都在身邊上演,通過馬路時,一排機車停在斑馬線前,每個騎士都凝視著讀著秒的紅綠燈,有的腦袋裡裝著煩惱不完的事,有的卻只想趁這麼時候讓腦袋放空,有穿著西裝筆挺急著見客戶的年輕人,也有載著三個小孩外加一隻小狗趴在龍頭上的媽媽,大家頭頂著的紅的黃的綠的還有彩色的,全罩半罩還有幾乎罩不住的安全帽,綠燈一亮,大家都變成舒馬克。我在想,這將會是一系列有趣的作品。

回台灣後,因為工作的關係,幾乎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農村裡,先是嘉義的瑞里村再來是台南的大崎村,前者種茶後者種水果,機車之於農民的意義大致上與都市裡相同,只是農村裡的機車比都市裡的機車有更廣的定義,而農村與都市間因為街道環境的明顯差異,替這一系列的作品,增加了另一層次的對話。

農村計畫-大崎

因為緣分,創作者認識了在大崎村執行社區營造的南藝大學生榮漢及阿元,因為他們對於大崎這塊土地及生活在這塊土地的人們所付出的情感讓我感動,因此興起了與他們合作的念頭,在這次計畫中,創作者的角色為攝影師,榮漢與阿元為中介人,村民為被拍攝者,三者互為主體;對於創作者而言,這個村莊是陌生的,然而在與榮漢及阿元的對話中得知村莊中執行社區營造的種種困難,也深刻的體會那其中所隱藏人際關係的複雜交錯,因此創作者以本身所熟悉的媒才—攝影,用一種輕介入的方式,試圖製造一股新的社會關係,由榮漢及阿元扮演中間的介質,共同為大崎村民製造記憶影像,對於創作者、榮漢、阿元或村民,都是一段記憶的凝結,創作者更希望,村民能夠由被動轉成主動,主動要求創作者替自己留下自己所想要的照片,作為記憶的保存依據。
創作者:李正書
協同創作者:王鼎元、邱榮漢、大崎村民

20 December, 2009

「我在」三部曲




我在紐約的前半年,搬了四次家,住了五個不同的地方,包括朋友家的客廳,因此開始對於我短暫的居住空間及居住時間的短暫產生思考,我也對於所有跟我一樣短暫居住在美國的留學生的家產生興趣,從此開始了我與朋友的家的一系列作品,最讓我感興趣的是,那種只是短暫停留的意識底下,我們稱為家的空間到底有什麼不一樣,還是這個空間其實有其他定義,這一系列的作品也衍生出更多關於個人情緒的討論,寂寞,孤立,尋找,存在…………等等,在每一次的討論中,總是會一再地被提起,也一再地被詮釋,不過我到現在還沒辦法確定哪一種情緒是我想表達的,而我也不曾想過要確定,說不定,我只是單純的喜歡看看朋友住的地方長什麼樣子而已。

我在紐約遇到一個台灣來的朋友,她也在拍她朋友住的地方,我很好奇相似的行為背後,我們的相同點或相異處到底在哪裡?她對於拍朋友住的地方這個行為怎麼去定義?怎麼去解釋?還是她也只是很喜歡去看朋友住的地方長得什麼樣子?

我在新莊丹鳳這個我生長的地方弄了一個工作室兼展覽空間,並且邀請我那位也在拍朋友住的地方的朋友一起策劃一個展,我期望我們的作品能夠在我生長的區域裡產生對話,並且辯證作品本身的意義,這個展覽空間存在的區域,無論是交通狀況及產業結構都有一種荒謬感,我姑且稱它為捷運到不了的展場,這種荒謬感讓我聯想到拍朋友住的似家非家的地方帶給我的莫名吸引力,我們勇敢的請所有觀者歷經路途的曲折來到這個展場,一起來辯證[我在]的所有可能性。

我,李正書
我朋友,謝孟伶

24 October, 2009

投籃阿彰

這是一個關於我到了台南藝術大學工作以後看到的事。
那天下班以後,到村裡阿琴的店去吃晚飯,約了阿元一起閒聊,吃飽後,阿元因為有點事暫時離開,我就閒晃到店外的籃球場坐著,原本在阿琴店裡幫忙的阿彰也帶著籃球走了出來,一個人,靜靜的投起籃來。
第一次聽到阿彰,是阿元告訴我的,前一陣子,阿彰閒晃到學校內的7-11,沒有買東西的意思,卻在店裡遲遲不肯離去,據說7-11的員工害怕阿彰的行為會影響到客人,因此打電話通知阿琴將阿彰帶回村裡,又據說阿琴與阿彰有親戚關係,因此成為求救的對象,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阿彰。
後來我常到阿元與他同學榮漢正在改造的MIGA空間找他們閒聊,有時看不到我要找的人,卻看到一個接近流浪漢裝扮的年輕身影,一個人靜靜坐在MIGA裡,我心裡在想,這應該是阿彰。
從第一次看見阿彰出現在MIGA後,我就常常在MIGA看到阿彰,不管人多人少,他總是一個人靜靜的坐著,我印象中,不曾聽他開口說話,但他卻很會聽話,阿彰,幫我把皮尺拿過來,阿彰,別擋路,阿彰,那邊有碗這裡有豆花,阿彰.........................,我想,阿彰似乎找到一個他可以靜靜待著,不用開口說話的地方。
阿元騎車回來,在我旁邊坐下,我靠,阿彰你很準嘛,阿彰聽了阿元這麼說,投籃投的更起勁,說也奇怪,三顆四顆五顆,一顆球一顆球應聲入網,我看著阿彰投球,秋夜裡涼風靜靜吹來,我突然想像起阿彰的過去,這段時間以來,我對他的過去從不好奇,我知道這樣的農村裡總會有這麼一號人物,然而看著阿彰投籃的標準姿勢,運球上籃的動作,我在想,是否阿彰過去也曾跟籃球同好鬥牛鬥到腳扭傷,就為了吃到打賭的雞排呢?阿彰,你褲子快掉了啦!阿元說,阿彰急忙的停下來拉起褲頭,那一煞那,在昏暗的路燈下,我看到阿彰笑了。

17 June, 2009

一首茶歌-走路


20080724/瑞里阿誠家

我記得在阿誠家渡過第一個夜晚的隔天,我以展開新生活的姿態開始了我在山上的工作,因為從來沒有一早起來面對著湛藍的天空跟油綠茶山這樣子的生活,因此,我決定開始在這個小村莊走路,這是一個浪漫的決定,而背後的代價就是體力,我展開像是無目的式的移動,也有點像是在迷路一般的享受我的第一天。
我就是這樣走著,用直覺挑選幾戶人家或民宿拜訪,而挑到的第一家民宿,就讓我開始佩服起自己的直覺。一踏進去民宿,我就用最誠懇的態度,一字不露的將我此行的工作向民宿女主人說明,然而話沒講到一半,她就以機關槍式的砲火展開攻擊,幸好我呼吸的空氣相當新鮮因此腦袋相當清楚,她的話中主要是在解釋一個多星期前,也就是我第一次上山那天在活動中心開的那場關於這場活動的說明會,他們為何沒有參加,又為何沒有把該負責的聯繫工作作好,又村裡的主事者事如何讓他們夫妻兩不悅..................,她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原來那天的說明會,有一疊傳單還躺在她家,一張都沒有發,總之,我的直覺非常準確的讓我的第一個拜訪行程就馬上發現問題,而這個問題一直到活動結束才擺脫,我也體會到,“人“,在這一整個計畫裡,是唯一我要做的功課。
然而拜訪的第二家的主人是一位紳士,在農村裡要找到這麼一位外表跟談吐都是個紳士的人實在不簡單,畢竟他們是跟山在搏鬥的人,無論外表或是言行總是會被山裡的生活調教出一種獨特的氣質,而我遇到的這位先生,卻完全不見這樣的氣質,當然,他在說明會那天有來,因此我沒有多做解釋他就請我喝茶,開始講起瑞里的故事,從機關槍轟炸到小橋流水的滋潤,我已見識到這個工作是多麼的有趣。
之後我想到瑞里有名的若蘭山莊去找一位李大哥,因為說明會那天他相當有誠意的給了我名片,偏偏我這個外地人沒搞清楚地理位置,也不曉得有小徑可以走,因此差點掛在半路上,幸好有個好心的保險推銷員,載了我一段路,奇怪的是,之後我再也沒見過這個推銷員了。當我爬到瑞蘭山莊的門口時發現,李大哥並不在。待續。

一首茶歌-熟悉

當你剛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看到陌生的景色,陌生的道路,陌生的房子,陌生的孩子還有陌生的人,你要用什麼方式去熟悉這個地方,我的想法是,讓時間帶我熟悉,我知道我會熟悉,只要給我時間。
剛開始在山上生活的時候,我算一算也才剛從紐約回台灣一個半月,三年前離開台灣到一個完全不熟悉的地方生活,三年的時間讓我慢慢的熟悉了那個陌生的地方,之後回到家鄉,以為回到自己熟悉的土地,可是好像並不是這麼一回事,當我從紐約回到家鄉這塊土地上的一個我還是不熟悉的地方,突然會搞不清楚,到底這個我以為自己熟悉的家鄉,我真的熟悉嗎?
在紐約,不同膚色的人講著不同的話語,好像可以理所當然的當個陌生人,用陌生人的角度慢慢的生活著,然而在山上,這裡的人說著你熟悉的話語,長得跟你一樣,你卻感到極度的陌生,你驚覺這塊土地上原來還存在著一群人是這樣子過著生活,你卻完全無法想像,可能是因為,電視上可沒有以茶鄉為背景的影集,因此,在這裡生活比在紐約的時候衝擊更大。
這是好事,我對自己說,老天安排了個工作給我,得到不只是薪水,是重新建立自己對這塊土地的價值觀,而價值觀最主要的部份就是在這裡生活的人,怎麼好像越寫越繞舌,總之在山上這段期間遇到了一些人一些事,讓我慢慢認識我自己還有這塊土地,如果還有機會到國外生活或是跟外國朋友聊天,自己也終於能說上那麼一點台灣的有趣的事,有價值的文化跟好喝的茶是怎麼來的。

08 June, 2009

一首茶歌-海非海


20080802F/民雄

剛接這個工作的時候,待在山上的時間不多,因為整個大計畫還包含海區及平原的子項計畫,而海區的計畫又在該開始時相當需要人力,於是想當然爾,我也得去海區幫忙。
我想有許多人會羨慕我的工作,可以在山上喝茶又可以在海邊玩,但是事實上,這個海邊並沒有這麼浪漫,因為這裡的海邊到處充滿著牡蠣殼,海風吹來的黏膩空氣硬是把魚腥味重重的黏在你身體的肌膚,在那個烈日的七月天,我開始對這樣的海邊有著不同以往的感受。
當時我的任務是接待一位來自英國的生態藝術家,因為我就是那個紐約唸書回來的助理,所以這樣的任務不給我要給誰,不過荒廢已久的英文以及被黏膩熱空氣催眠的腦袋讓我對於接待這位藝術家感到相當的吃力,幸好這位先生是個非常好的人,讓我輕鬆許多,而這也是那幾天在海邊的日子唯一比較開心的事。
我想我不是海邊的小孩,海邊的空氣、海邊的溫度、在海邊的我昏沈的腦袋不時在這短短的幾天裡困擾著我,而有個人以特有的海派性格增加了在海區的一段不太好的回憶,我想這個人是想用他的觀念“教育“我所謂的喝酒文化,應該說是倒酒文化,而比我稍微年長的這個人,因此可以稍稍得到一點長幼觀念中的優越,評估一下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他可以得罪的,因此我變成那個倒楣鬼,而我也就乖乖的配合他演出,一來在場還有許多人,一來在人家的地盤上我還是別亂來,然而,忙完那幾天以後我就盡量避免跟這個人接觸,回到那個海邊的次數兩根手指頭就能數得出來,而我認為,海派這件事可不是建築在倒酒文化裡的尊卑觀念這件事上面的。我把這個經驗當作是個案,因為事實證明我遇到的這個人對我所作的事並不是每個海口人會做的,後來遇到的海口人那種海派總是讓人感覺很好的。是真海派。

25 May, 2009

一首茶歌-請多指教

第一次上山後,回台北待了十天,期間跟策展人開了一次會,大致把這次的任務討論了一下,上司C通知我山上的住所大致“安排好了“,正式上班的時候到了。
先是南下到了民雄,在民雄工作站也有一些事情要忙,因此在民雄待了兩天,然後開著上司C的車上山去(註一),跟十天前同樣的路程,原來他們幫我安排好住的地方是十天前也曾拜訪的一家茶廠,那天還在這家茶廠用了餐,這算是第二次見面,不過他們對於我或我對於他們都是極度陌生的,記得十天前我跟上司第一次出現在他家,茶廠老闆的母親就小聲的問他兒子:這是誰?這個誰就是我。我們唯一的連結是:我是這個藝術行動的駐地代表,這家茶廠老闆的叔叔是這次藝術行動的顧問,所以我就這樣被“安排住在這裡“,他們也就被“通知“有個陌生人要住到家裡來,就是這麼回事。
第一天到的時候,剛好又是用餐的時間,這家人就請上司C留下來一起用餐,在餐桌上也就有一搭沒一搭的介紹這個案子也順便介紹我自己,用餐結束後,跟阿伯(茶廠老闆父親)泡茶聊天,上司C在喝了幾泡茶後終於得離開了,見到他要離開,竟然有一種小學上課第一天,要跟父親分離的感覺,但是畢竟都是三十歲的人了,也只能默默的送上司上車,自己默默的回到茶廠繼續跟阿伯聊天,這是我到山上的第一個晚上,已經不知到底喝了多少茶,除了上洗手間,一整個晚上幾乎沒有離開過那張椅子,心想既然要到茶鄉作有關茶的案子,那真的要好好了解到底在地人是怎麼在茶桌上談事情的;阿伯是個有趣的人,很愛講故事,不過剛開始他的台語口音讓我聽的很吃力,大約聊到11點左右,茶廠老闆阿誠問我有沒有興趣陪他炒茶(註二),我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這是我第一次跟阿誠相處,儘管之前見過他一次,不過他是個不太愛說話的人,臉上的表情也不算太友善,倒是長的相當帥氣,不過在上山之前聽上司還有策展人提到他,有許多的讚揚,因此我預設他是個不善言語但應是個實在且誠懇的人,否則不會得到這麼多人的稱許;經過一夜的相處,阿誠這個人的誠懇跟率直果然表露無疑,我也稍微放下我的不安全感,開始了跟這家人的一段歲月,而“陪炒茶“這個工作,變成往後我跟這家人情感上最重要的交流。
(註一)因為山上交通不便,上司C提供他自己的車當作這個案子的公務車,其實也只有我在開,他自己借了他弟弟的車,換句話說,這個工作是有配車的。
(註二)炒茶通常是半夜開始,茶量多時,通常是炒到日出的。